第5卷第1期无锡职业技术学院学报Vol.5No.12006年3月]oumalofWuxiInstituteofTechnologyMar.2006论刘禹锡诗歌的情感力度崔桂萍(江西师范大学文学院江西南昌330027摘要:刘禹锡诗歌的感情豪迈、深沉,具有比较强烈的感染力,这种感染力来自作品深刻的思想内蕴:人格魅力、执着精神、智慧力量。但是,由于情感的表现内敛而有节制,讲究蕴藉含蓄,重视向诗歌深层意蕴方面开掘,刘禹锡诗歌的情感力度又不表现为因重气势而具有巨大的冲击力。这种情感力度特征及其形成对他的诗风形成有较大影响,使得刘禹锡以峻朗的诗歌风格在中唐诗坛众多诗人中独树一帜。关键词:刘禹锡;诗歌;情感力度中图分类号:106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1-7880(2006)-06-83-03theStudyoftheEmotionalStrengthinLiuYuxi’sPoemsC班GuipingAbstract二LiuYuxi'spoemswerefullofaffections,audaciousandunswerving,deepandcomplex,whichwasintenselyandprofoundlycontagious.Thiswasrootedinthesubstantialandinsightfulideaisticimplicationsofhisworks:charismaofpersonality,resolutionofmind,powerofwisdom.Butsincetheexpressionofaffec-tionswasconnotedandconstrained,emphasiswasthereforeattachedtotheimplicationsandconnotationsofpoems.TheemotionalstrengthofLiuYuxi'spoemswasnotachievedthroughthedirectandgreatimpactforceofavigorousstyle.Thisconstituteoneimportantfeatureofhispoemstyle.Amongnumerouspoetsinthemid-dleofTangDynasty,LiuYuxi'spoemswerecharacteristicoftheirclarity,austerityandlucidity.KeyWords:LiuYuxi;poems;emotionalstrength情感力度直接决定诗歌的艺术感染力和冲击人格节操。这首先表现在他维护自我尊严,在权力,影响到诗人们诗歌风格的形成。刘禹锡诗集贵面前毫不妥协的斗争精神上;其次体现为他能中大部分作品感情真挚、深刻,令人沉思回味,具严肃地正视现实,诗歌具有深刻批判精神。其二,有比较强烈的感染力。但另一方面,他的感情又执着精神,对人生信仰、政治理想的执着坚持,始不像李白的诗作给人以直接的巨大冲击力;与同终贯穿在刘禹锡诗歌中。他具有屈原那种“亦余时代韩愈、柳宗元相比,也显示出较大差异。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的精神,“信道不从时”(《学阮公体三首》),决不因遭受打击、蒙受刘禹锡的诗歌,感情豪迈坚定而又深沉复杂,屈辱而改变信念,受继之时偏不低头,决不弯腰,具有强烈而深刻的感染力。诗歌的感染力首先来在漫长而痛苦的贬请生涯中格守理想,在颠沛困自于作品丰富、深刻的思想内蕴。主要表现为:其顿的逆境中保持昂扬乐观的进取精神。其三,智一,人格魅力,刘禹锡的诗歌突出体现了我国古代慧力量,刘禹锡不仅是中唐杰出的诗人,也是杰出文人士大夫的气骨,显示出刚正不阿、宁折不屈的的思想家,他对自然、社会现象进行了深刻的观察收稿日期:2005-08-27:崔桂萍(1972一),女,江苏楚州人,江西师范大学文学院。作者简介第5卷无锡职业技术学院学报和思索,对社会、人生常常提出不同常人的独特看法,这种智慧使得他的诗歌情感中常常渗透着理性成分,含有对社会人生的哲理思考,特别在表现磋卑,即使是在极端悲苦的情形下也绝无使人消沉的色彩。因此,刘禹锡诗歌在引起读者共鸣,给人强烈感动的同时,又发人深思,给读者留下长久的回味。刘禹锡诗歌中孕育的情感是耐人寻味的,但传统主题时,既能作顺向的引申与推阐,深化其情感内涵,强化其思想力度,又能作出出人意外又令人振奋的反拨,显示出迥异流俗的胸襟和卓见。这些因素是形成刘禹锡诗歌情感力度的主要原因之一。尤其三种因素融合后,他的诗歌又常常奏出顽强的振拔之音,形成一种特殊的感发力他诗歌的情感力度又不是那种因感情的强烈抒发而造成的直接的、巨大的情感冲击力。这一点通度。《咏史二首》其一:“骤骑非无势,少卿终不去。世道剧颓波,我心如砒柱。”通过赞扬不趋奉骡骑将军霍去病的任少卿,表明自己在剧如颓波的政治形势下,坚决不为趋炎附势之事的正直品格。“世道剧颓波,我心如砒柱”是其对现实清醒认识后作出的坚定选择,十个字,字字干钧,坚定有力,具有深沉的感染力。《浪淘沙》之八:“莫道谗言如浪深,莫言迁客似沙沉。千淘万渡虽辛苦,吹尽狂沙始到金。”以淘金为喻,揭示了从自身遭遇中悟出的哲理:任何美好的事物,经过痛苦的淘液后,终将战胜邪恶。情辞慷慨,气骨凛然。著名的《咏玄都观桃花》则体现了不屈的人格精神,诗中傲骨铮铮的抒情主人公,个性鲜明,给人留下强烈的印象。即使是他晚年分司洛阳与白居易等人相酬唱时,写下的许多诗篇仍表现出不甘沉沦、奋发进取的情怀,情感境界比白居易同类作品高出许多,如《始闻秋风》、《酬乐天咏老见示》等等。此外,这些因素的融合还使他的诗歌情感具有了丰富复杂、感人尤深的特点。《酬乐天扬州初逢过与李白诗歌的情感进行比较可以清楚地看出:李白的情感具有爆发型的特征,如黄河之水劈空而来,壮浪纵悠,鼓舞着高涨的热情,带有不可抑制的巨大力量,直接地撞击人的心灵;刘禹锡诗歌的感情不及李白来得激越,不具有那种直接的巨大冲击力。其中的原因是多方面的,包括时代的影响,个人的遭遇,个体的性格、才情、感情的表现形式等多方面因素。单就情感的表现形式来看,主要体现为:在诗体选择上,多选用五古和近体抒怀。一般说来,七古奔放、重气势,便于直接抒发强烈的情感;五古有节制,重气骨,自然朴实,适于咏怀;近体诗有格律的束缚,讲求含蓄精练、意境浑融。李白诗歌以“以气为主,(王世贞<艺苑危言》’),感情如喷涌的洪流不可遏止,因此在诗体选择上较少运用有限制的律诗,偏爱便于纵横驰骋、自由抒发的古诗,尤其是七言歌行。刘禹锡诗中七古很少,也反映了他在情感表达上不是重气势而是席上见赠》,首联总括自身不幸遭遇,写尽长年被贬的凄凉苦痛。颇联上句借用向秀作《思旧赋》典故,字字饱含对亡友的深切怀恋和沉痛哀思,又隐含对当年永贞革新集团成员所受政治迫害的无比悲愤;下句用“烂柯”之典,表达人事皆非的不胜伤感。颈联用“沉舟”、“病树”比喻自己,固然感到惆怅,却又相当达观,对世事变迁、宦海升沉,表现出豁达的襟怀,整首诗感情丰富复杂。总体说来,刘禹锡诗中流露的感情是豁达中带有深沉的苦闷、深沉的苦闷中带有坚定的情怀;他并非不痛苦、不悲愤,但痛苦忧愤中又不乏信心的光照。他对现实有着痛切而清醒的认识,却不因现实的重气骨、重意境,偏向于内敛而有节制。例如,《学阮公体三首》其三中“昔贤多使气,忧国不谋身……不学腰如磐,徒使ft生尘”,表达了高尚的理想和永不妥协的顽强意志,后两句体现的蔑视权贵的精神,足以和陶渊明“为五斗米折腰”、李白“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相媲美,对人的感染是强烈而深刻的。在抒情方式上,多采用婉曲含蓄的方法抒情。这和他的诗歌创作主张有关,刘禹锡不主张浅显,强调“境生于象外,;不主张铺叙,’强调“片言可以明百意”(《董氏武陵集记》)。他的诗歌往往意在言外,不露痕迹,显示出明显的向内在意蕴方面开掘的特征,正如明代胡震亨《唐音癸签》所评“重在立意”。因此,他的诗作较少直抒胸臆,而是多通过巧妙的构思展现思想感情,即便一些抒写胸黑暗、腐败而陷于绝望;他的诗歌虽也有衰飒之景、凄凉之态,却少迟暮之感、危苦之词,从不叹老84崔桂萍:论刘禹锡诗歌的情感力度第1期怀的诗歌也如此。如上文提到的《咏史》其二,便是以咏史的形式,借赞扬任少卿的高尚节操间接表现自己的坚定立场;《学阮公体三首》其二:“朔风悲老骥,秋霜动鹜禽……不因感衰节,安能激壮心”,采用象征、比喻手法,借勾画“老骥”、“莺禽”这两个形象,抒发自强不息的进取精神;《秋风引》“何处秋风至,萧萧送雁群。朝来人庭树,孤客最先闻”,借秋风起、雁南飞来写孤客之心,在感时序而悲秋之意中揉合着无辜被贬的怨愤,理想受挫、事业夭折、同志被黝的优伤,情感真挚,表现婉曲,意味隽永。《视刀环歌》:“常恨言语浅,不如人意深。今朝两相视,脉脉万重心”,讽托深远、寄兴深微,诗人对现实的感愤、悲慨尽在不言之中,诗意深沉,含蕴无尽;《萎兮吟》中的“天涯浮云生,争蔽日月光。穷巷秋风起,先摧兰蕙芳”,则运用比兴手法,揭露顺宗“内禅”的内幕,表现对宦官逼宫、杀害顺宗,迫害王叔文改革集团的无比悲愤。毋庸置疑,刘禹锡诗歌情感的表现内敛而有节制,讲究蕴藉含蓄,重视向深层意蕴方面开掘,再加上上文所提到的人格魅力、执着精神、智慧力量等因素的融人,情感更显得厚重沉实,特别是联系他所处的时代、他的遭遇来赏析他的诗作,我们会更加感受到他的诗歌情感因重气骨而赋有的深刻而持久的感染力。在中唐诗坛,刘禹锡以其清峻明朗的诗歌风格在众多诗人中独树一帜。我们不难看出,从情感力度的角度探究其诗风的形成,他的情感特点和情感表现方法对他的诗风形成有着明显的影响。和同时代的诗人相比,刘禹锡和韩愈的诗歌都写得很有力度,但两人的诗歌风格迥然不同,刘禹锡诗风深沉峻朗,韩愈的诗风雄放奇崛。从情感及其表达方面分析,这是因为韩愈的诗歌更重气势,刘禹锡的诗歌更重气骨;前者比较偏重情感的直接表露,后者比较偏重情感的含蓄表达。相对而言,刘禹锡更重视诗歌内在意蕴的开掘,这使得他的作品在气势上虽不如韩愈,但是在深沉上却超越了他,故而韩诗雄放,刘诗深沉。另一个重要原因,为了突现诗歌的感情力度和气势,韩愈比较刻意在语言形式、技巧上下功夫,语言和意象力求奇特、新颖.往往不避生僻、冷涩的字眼,常采用突兀怪诞的意象,以造成对人心灵的强烈震撼,故而其诗风奇崛险怪。刘禹锡则重视用简练含蓄的语言表现丰富复杂的情感,选用比较清新壮美的意象营造一种开阔疏朗的意境,通过深沉含蓄的内涵、开阔疏朗的境界来体现抒情主人公的心灵世界和精神面貌,故而其诗风朗畅自然。同样是重视诗歌意蕴的深远,注意往诗歌内在蕴含量方面加深和拓展,刘禹锡和柳宗元的诗歌也呈现出不同的面貌,刘诗高朗,柳诗冷峭。就情感特征而言,柳宗元的情感偏于悲枪,刘禹锡的情感则比较豪迈。刘、柳有着同样痛苦的政治遭遇,长期的悲剧生涯加深了柳宗元的悲剧意识,他的感情悲愤中有着难以消解的对人生失意、孤独、悲凉的刻骨体验,这使得他的诗歌蒙上一层凄幽、愤激、冷峻的色彩;而刘禹锡在长期的贬滴生涯中却始终能保持着一种积极乐观的精神,他能从万物的流转变化中看待世界和自身遭遇,主张万物的盛衰、兴废不是永恒不变的,而是有兴就有废,有废就有兴,兴可以变成为废,废也可以变成为兴,如作于朗州的(汉寿城春望》一诗,面对汉寿城遗址荒凉、破败的景象,诗人满怀信心“不知何日东稼变,此地还成要路津”,情感在愤愈中显示出豪迈的气概,在悲凉苍劲中交织着昂扬乐观,具有豪健之气、矫拔之致。而在情感表现上,柳宗元重视幽静深邃境界的创造和清冷凄迷氛围的渲染;刘禹锡的诗歌则常常描绘比较明朗壮美的画面,如著名的《秋词二首》等等,体现出一股高扬向上、境界开阔、气韵朗畅面貌。刘禹锡诗歌的情感,不是自天而降的黄河之水,挟裹着不可阻挡的巨大气势;而是屹立在坚实土地上的一座高山,以其厚重和刚毅带给人心灵的震撼,使生活在艰辛中的人们消除对卑俗人生的悲观、绝望。历史的长河巨浪淘沙,许多作品早已湮没不闻,他的作品却因其特殊的情感力度和独特的艺术风貌在千淘万流之后依然散发着夺目的光辉。参考文献:[1)霍脱园.刘禹锡集笺证【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2)章培恒,骆玉明.中国文学史【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1997.[3]杜晓勤.隋唐五代文学研究【M].北京:北京出版社.2001(责任编样胡小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