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暂无
来源:《收藏/拍卖》 2014年第9期
文、图: 胡西林
这是《十二洞天梅花册》中的一帧,吴昌硕八十岁这一年所作。《十二洞天梅花册》是吴昌硕晚年绘梅佳作,尺幅虽小,但每一幅构图都出奇思,篆笔写梅,行书为题,极得气势之胜。比如此帧,绘梅二枝,并立向上,一边的长题与梅各占半幅,如此谋篇很容易犯忌,一不小心就会死板,不料吴昌硕让右边那枝梅花稍作弯曲,破了僵局。长题是一首充满自信与得意的吴昌硕自作五言诗,言其如何画梅、画梅气势又由何来如何来等等,其中便有“法疑草圣传,气夺天池放” 之句,直抒胸怀,豪迈奔放。此诗他在多幅绘梅作品上题写,比如作于1916 年、现藏中国美术馆的大幅《绿梅》通景屏等,是他非常喜欢的绘梅题画诗:
三年学画梅,颇具吃墨量。
醉来气益粗,吐向苔纸上。
浪贻观者笑,酒与花同酿。
法疑草圣传,气夺天池放。
能事不能名,无乃滋尤谤。
吾谓物有天,物物皆殊相。
吾谓笔有灵,笔笔皆殊状。
瘦蛟舞腕下,清气入五脏。
会当聚精神,一写梅花帐。
卧作名山游,烟云真供养。
那么吴昌硕为何作此诗呢?鲜为人知。一定是遇到了开心事,牵动了他的欢喜心,果然,是因为有人送他数幅日本纸。吴昌硕很高兴,于是乘兴喝酒,兴致来了,就借着酒力以酒和墨作梅花数幅,所绘令其满意,就写诗抒发心情,对所作梅花秀丽如何,孤冷如何等等都有生动比喻,大加赞美。这些都记录在诗前的小引中。他还在小引中作一设问,问“大梅山民”对其所绘梅花是否可以引为同调?所谓同调是趣味主张相类的意思,而“大梅山民”即晚清著名文学家、画家姚燮。这是典型的文人艺术家情怀,灵感和雅思总是伴随着喜悅而来,哪怕一纸一墨都能够牵引。而这则小引还为我们透露了一个信息:吴昌硕作梅花也曾取法姚燮。只是小引百数十字题于画上篇幅过长,所以吴昌硕从未在绘梅题诗时一并将其题上,小引则被收录在“癸巳二月”(1893)编订的吴昌硕诗集《缶庐别存》中。其实吴昌硕作题画诗,诗前多有小引,那是他叙说缘由,强调感受,与诗与画互作补充的手段,而其文笔优美,每每诗前作小引都写得如小品文小美文,令人捧读释手不能,比如这则小引:人遗纸数幅,光厚如趣,云得之东瀛。或曰此苔纸也。醉后以酒和墨为梅花写照。梅之状不一,秀丽如美人,孤冷如老衲,倔强如诤臣,离奇如侠,清逸如仙,寒瘦枯寂,坚贞古傲,如不求闻达之匹士。笔端欲具此众相,亦大难事。唯任天机,外形似,兴酣落笔,物我两忘,工拙不暇计及也。不知大梅山民挥之门外否?引为同调否?安得起而问之?
那么这首诗又是作于何时,或者说这首诗初题于吴昌硕的哪一幅画上?这也鲜为人知。以笔者所知,1995 年朵云轩秋拍有一幅吴昌硕的《墨梅图》,为此提供了信息。《墨梅图》作于1890年,绘梅二枝,正是姚燮一路梅花。上有二题,一为初题,一为八十岁时复题。初题所题就是这首诗,款识为:“此前三年为井南居士画梅诗,庚寅(1890)九月昌硕记。” 写得很清楚,《墨梅图》并不是这首诗的初题之作,初题之作是三年前(1888)为井南居士所画的梅花。井南居士名周作镕,浙江湖州人,清末曾在苏州为官。他擅书法,并推崇吴昌硕艺术,尤其是吴昌硕的篆刻艺术,故两人多相往还,吴昌硕为其作有多幅书画并刻有诸多印章。依此说来,这首诗为吴昌硕虚龄45 岁时所作,他一生画梅数十年,晚年作《十二洞天梅花册》依然题写这首诗,那是朝花夕拾,梅花情结所致——在近代中国画家中,吴昌硕的梅花情结最深。
(2014 年7 月25 日于西溪勤礼草堂灯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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