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新与古韵的协调 ——评刘庆霖第三诗集 口金中 有诗怀沧海大,黄河饮尽渴如初”(《饮黄 刘庆霖以其个性鲜明的诗词创作实 践和“旧体新诗”的理念,在当代诗词界的 影响日益剧增。作为诗词创新的同道者, 我从数年前起一直关注着刘庆霖的诗作。 就其第一部诗集《刘庆霖诗词》撰写了《空 灵创作的得失》一文(收于《全国第十八届 中华诗词研讨会论文选》,中国文史出版 社,2005),将其诗作特点总结为“空灵”; 就其第二部诗集《掌上春光——刘庆霖诗 词第二集》撰写了《“童话诗”的成功与界 限》一文(收于《中华诗词六十年高峰论坛 暨创作研讨会论文集》,华夏翰林出版社, 2oo9),将其诗作用“童话诗”一词做了概 括。在第二篇评论中指出:刘庆霖的诗词 主要是从自由诗中获取养分,以有别于传 统诗词的歌咏方式创生。为了今后的提 升,反而有必要加强对于古典的吸收,在 传统诗词的基础上让“旧体新诗”做进一 步飞跃。我对刘庆霖的赞许,莫不缘于对 其诗作的欣赏。 刘庆霖的第三部诗集《刘庆霖作品 集》作为丛书《古韵新风:当代诗词创新作 品选辑二》(线装书局)之一于2010年出 版。其中收录了其前两部诗集中的部分旧 作以及2007年以后的新作。“旧体新诗”在 前两部诗集中树立之后,又取得如何发 展?如何处理创新与传统之间的关系?这 些想必很多读者都拭目以待。 “敢将辽塔握成笔,来绘黄龙崛起图” (《题农安人民公园》),“手握星辰偏不摘。 留将指印鉴重来”(《夜宿长白山顶》),“我 河水库》),新作中的这些诗句将个性张扬 的自我与大千万物作了串联,贯穿着一种 非刘庆霖不可的气势,“旧体新诗”构思奇 拔、想象力丰富的特色具现。“石开书卷月 还读,瀑作琴弦风自弹”(《游望天鹅风景 区》),“获花一样浣纱女,捶打斜阳在水 湄”(《农家杂咏》・三)等诗句则巧致地在 大自然的物与物、大自然的物与人之间作 了串联。 寄家信 男儿十八戍边楼,哨塔归来坐暮秋。 折叠情思托鸿雁,担心超重是乡愁。 送于德水之日本 百年聚散似飞鸿,唯把真情叠梦中。 分别望残心里月,相逢握痛指间风。 波罗湖之秋 芦花夹道一黄牛,背上村童红肚兜。 叶笛声声惊雁过,湖襟飞过一排秋。 (之二) 以上三首绝句也是体现“旧体新诗” 特色的作品:分别在结句将抽象的“乡愁” 写成富有重量,将流动的“风”写得具有触 感,将“秋”之季节写得活像是一队鸟类, 构思堪称奇巧。不过在我看来诗作似有刻 意为技巧而技巧之嫌,奇思表现得过于突 出,全诗显得只是在为这最后一句来服 务,读后对于前面三句基本留不下印象。 在读过刘庆霖的前两部诗集之后,面对这 些诗作的新鲜感降低了,至少没有了最初 接触刘庆霖诗作时的那种强烈兴奋感。这 种从现代诗中获得的词语特殊搭配技巧, 追求的是一种表层的刺激,欠缺令人反复 品味的底韵。可以偶来点缀,不宜作为全 赖仰仗的主攻诗法。作为一种类似的现 象,我想到了中国的民族乐器——古筝: 在古筝的传统演奏中,主要是以右手 弹弦,左手则通过对琴弦的按、揉、吟、颤 以增强音色的韵味。在当代,“快速指序” 技法的诞生极大提高了古筝的弹奏速度, 左手技法获得大幅发展,甚至能够类似右 手那样自由地弹奏。古筝演奏与过去相比 实现了巨大的提升,技法丰富多彩。不过, 出现的新问题是:演奏有时过于重视技 巧,一味地追求速度,成为单纯的“炫技”, 忽略了对于古筝底韵的追求。 如何不失民族的精神传统,在创新中 保留古韵?这不仅是刘庆霖面对的问题, 也是其他有志于诗词创新者所要思索的 问题;不仅是诗词面对的问题,也是包括 音乐、美术等其他领域在内的当代艺术所 共通面对的问题。在国画中加上洋楼、拖 拉机来点缀,绝不能说创新就已经完成。 创新不能止步于追求外表的光鲜,只有实 现与传统内在的协调统一,才可谓真正意 义上的成功。 我注意到,在创新与传统的协调这一 意义上,刘庆霖的第三诗集正在悄悄 骧 地——同时也是确切地——前进之中。这 蚀 是一种真正的质的提升,不是单纯地在前 两部诗集延长线上的量的叠加。这表现在 铸 传统诗词的韵味获得了增强。 饲 首先是五律体裁的增多。《入山行》组 二 诗的每首中都有佳句:“溪声新月酒,石径 _—- O 古庵禅”(一)、“舀来一勺月.醉饮古潭边” 二 (二)、“江山一握手.天地两知音”(三)、 “烟雨胸中气.江河掌上纹”(四)。一般来 说,以奇巧见长的“旧体新诗”构思在体栽 上适合于绝句,特别是七言绝句。将其写 入结构性较强的律诗,特别是高度简洁、 古韵浓厚的五律之中殊为不易。 “沥干午后千丝雨,摇绿庭前一亩风” (《轩边竹》)。流动的风以“一亩”之面积来 衡量,又与“摇绿”之动词构成特殊搭配,将 风之触觉表现为“绿”之视觉,是一种通感 手法。整联对仗工整,气韵流畅,有一种古 诗中的从容与闲适,感受不到技巧的痕迹。 对于各种声音的灵活表现,是刘庆霖 诗作中的常见构思。其第一部诗集中有 “拾起莺声垄上行,携回花信枕边阅”(《学 诗五周年忆》)、“枕过春山留梦迹,担回溪 水有蛙声”(《春日抒怀 其二》),第二部 诗集中有“头枕鸟声山径卧,手中一叠杏 花风”(《白城包拉温都赏杏花 一》)、“谁 家挖菜归来女?提一花篮布谷声”(《春 韵》)等等。我在对于第二部诗集的评论中 指出了作者对这一手法过于倚重。第三诗 集中这类“声”之构思依然很多,对于看惯 刘庆霖诗作的人来说,已不易引发诗兴。 我觉得值得品味的是“淡淡轻烟入乌啼” (《军队拉练》・二)之句。 吉林雾凇 玉树婆娑映彩桥.阶霜渚雪日方高。 严冬犹有春潮涌,一夜江声上柳条。 读到这首诗,我不由得有些震惊!作 者将“雾凇”——凝结在树上的冰层—— 这一自然景观,竟与春潮的江声作了串 联。“一夜江声上柳条”,眼前的静景幻化 为昨夜的动景,有声有色。起承二句的描 写铺垫到位,给转结旬的奇思飞跃带来了 稳定感。最后一句固然是“声”之构思,但 通篇表达自然流畅,感受不到为技巧而技 巧的雕琢痕迹,整体贯穿着一种古稚的韵 味。我甚至产生了这是一首收入《千家诗》 中的绝句之错觉。现代的技巧与古雅的韵 味,达到了一种高度的协调,我将之视为 刘庆霖第三部诗集中的最高杰作。 金中:西安交通大学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