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策》上承《国语》、《左传》,下启司马迁的《史记》,内容是纵横家的自我表现,故而从人物的粉墨登场到建功立业,从举手投足的细枝末节到文采飞扬的长篇大论,从外在的神态变化到隐秘的内心独白,从主要人物到次要人物,作者都有精心的安排,从而使《战国策》成为中国古代文学写人从自然到自觉过渡的桥梁。是纵横家的自我表现,成为中国古代文学史上写人从自然到自觉过渡的桥梁。 战国策写人自觉
在先秦历史散文中,《国语》是以记事为主,有时人物的语言就是一篇文章,如《邵共谏珥谤》。《左传》虽将记言、记事有机地结合在一起,塑造出了生动的历史人物群像,但这只是叙事的客观效果而已,写人意识还是处于自发状态。《战国策》上承《国语》、《左传》,下启司马迁的《史记》,内容是纵横家的自我表现,故而从人物的粉墨登场到建功立业,从举手投足的细枝末节到文采飞扬的长篇大论,从外在的神态变化到隐秘的内心独白,从主要人物到次要人物,作者都有精心的安排,从而使《战国策》成为中国古代文学写人从自然到自觉过渡的桥梁。 一、欲扬先抑的手法
为了把人物写的成功,写的丰满,《战国策》常用这个方法。如《邹忌讽齐王纳谏》(《齐策·一》),开头写他“朝服衣冠”后顾影自怜,并不厌其烦地问妻,问妾,问上门求他办事的客人:他与城
北徐公谁美?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后,终于放心了。读者几乎要发笑了:这是国之重臣?分明是个心理有点变态的自恋狂!恰巧第二天齐国之美丽者——徐公登门求见,他“熟视之”,自信心动摇了,“窥镜而视”,的确“弗如远甚”。也许这一打击太沉重了,竟使他如《诗经》中“求之不得,悠哉悠哉”的那个君子一样,辗转反侧,夜不能寝,反复考虑这件事。浅薄之极,无聊之极!尽管他身长“八尺有余”,如玉树临风,此时在读者眼里,不过一绣花枕头而已。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他居然在朝廷这个严肃的地方大曝其隐私来,真让人摸不透他的葫芦里装的什么药。谁知他话锋一转,由“蒙蔽”转到“王之蔽”上,大谈特谈起治国的道理。其时刻不忘国事的敬业精神,令人肃然起敬!
作者的“扬”并没有到此结束,他以夸张的笔调写邹忌讽谏的成效:齐王于是广开言路,国力大振,以至于“燕、赵、韩、魏闻之,皆朝于齐”。这一结局不仅让邹忌收获齐王更多的赏识和重视,而且使他收到了读者更多的欣赏与仰慕。又如,在《冯缓客孟尝君》(《齐策·四》,先极写冯谖的”贫穷无能”:“贫乏不能自存,使人属孟尝君,愿寄食门下。孟尝君:‘客何好?’曰:‘客无好也。’曰:‘客何能?’曰:‘客无能也’”。孟尝君笑而受之曰:“若。”这是一个令孟尝君同情可怜的小人物。收下他之后,“居有顷,倚柱弹其剑”,要求食有鱼,出有车;孟尝君满足其愿望后,他还到朋友那里炫耀一番——分明是个胸无大志,虚荣心强的鸡鸣狗盗之徒。谁知过不多久,又弹铗歌曰:“长铗归来乎!无以为家。”连孟
尝君左右的人都对他厌恶得很。此人真是:“贪而不知足”,本事没一点,嘴张得天一样大!连孟尝君左右的人都对他厌恶得很。后孟尝君希望有门客能去薛地收债,他毛遂自荐。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回应该有一番令人刮目相看的作为吧,谁知回来时,居然两手空空,还振振有词:为孟尝君购买了“义”!孟尝君手下的三千门客,个个都要天天吃饭,自作主张买“义”,让他们去喝西北风不成?孟尝君一肚子恼火,尽管他“宰相肚子能撑船”,此时也阴云密布,说不定心里恨得咬牙切齿。
像弹簧一样,“抑”到极点,就会扬到极点。然后,作者就用很多的笔墨来表现冯谖的奇能异才。平时不显山露水的冯谖,在关键时刻就开始充分显示他的政治才华:为孟尝君构建了“三窟”,使其担任齐国丞相几十年,“无纤介之祸”。让人佩服得五体投地。由抑到扬,事写得曲折,人也写得生动。
又如写苏秦,先写他的屡说屡败,落魄穷途,再写他的败而不馁,发愤苦读,最后写他的功成名就,扬眉吐气。抑扬之间,把苏秦这位千方百计展示自我价值、具有顽强生命意识的纵横象的形象展示在读者面前,激励读者去奋斗拼搏,张扬自我。 二、对比映衬的手法
《左传》的写人意识是自然的,证据之一就是其绝大部分篇章没有中心人物,即人物形象多,但主次不分。而《战国策》则不同,一篇文章,围绕一个中心事件,一个主要人物总会有一番趣谈,或长篇大论,或三言两语。当然其中还有其他人物,但这些人物属于
从属地位,起映衬、烘托作用或对比反衬作用。 1、人物之间的映衬、烘托
烘托手法是将主要任务与其类似的人物放在同一条件下加以描写,于交相辉映中,使得主要人物得到映衬,显得更加突出。如《邹忌讽齐王讽谏》,用齐王的从善如流映衬邹忌的辩才出众,忠于国事,令人信赖器重;《范睢至秦》(《秦策·三》)用秦昭王的恭敬求教、称之为父,映衬了范睢出色的口才和卓越的治国才干;《苏秦始将连横》以秦惠王的冷漠、拒绝,烘托苏秦追名逐利的炽热与执着,以其家人前倨后恭的态度映衬他功成名就之后的威风显赫,等等。
不仅篇章内部人物之间有映衬,而且篇章之间人物彼此的烘托作用也很明显。如以苏秦来陪衬张仪,凡苏秦成功游说过的国君,张仪也前去游说一番。二人政见截然相反,但结果却惊人地一致。张仪改变了苏秦原来苦心营造的“合纵”的局面,从而用苏秦来衬托张仪的口才、心计和手腕。还有,用范瞧这位秦之重臣来衬托政治新锐蔡泽(《秦策·三》),让苏秦与其弟苏代互相映衬,张孟谈与范睢、唐雎与荆轲彼此辉映等等,反映了战国时代士阶层的崛起和“得士则昌,失士则亡”的局面。 2、人物间的对比反衬
反衬手法是把彼此之间互相对立的人物对照起来进行进行描写,以突出人物性格的方法。如《司马错论伐蜀》中(《秦策·一》,司马错主张伐蜀,张仪主张伐韩,用张仪的“华而不实”反衬司马错
的“实而不华”,突出了司马错的务实精神;在《齐宣王见颜蜀》(《齐策·四》)中,用齐宣王的富贵骄人反衬颜蜀的不慕名利,一身傲骨;《冯谖客孟尝君》中,用孟尝君的目光短浅反衬冯谖的深谋远虑;《触龙说赵太后》中,以赵太后的喜怒形于色,感情用事反衬触龙的深沉内敛,机智老练;《赵策·三》用平原君的优柔寡断,反衬出了鲁仲连的义正辞严;《魏策·四》用秦王的骄横狡诈,色厉内荏反衬出唐睢的机智勇敢,不畏强暴。
另外,《战国策》中,苏秦、张仪之流与颜蜀、鲁仲连等人形成对比,反映了当时社会上人们的不同的价值取向,也使人物的个性更鲜明。人物前后的不同状况形成对比:如:苏秦游说秦王失败后的落魄困顿与成功显达时的“黄金万年益为用,转毂连骑,炫横于道”的显赫威势形成对比,赞扬了纵横家的积极进取的人生态度。在《秦围赵之邯郸》中辛垣衍开始时自视甚高,不愿见鲁仲连,忠心耿耿地执行魏王的命令;等到鲁仲连给他分析帝秦利弊之后,“辛垣衍起,再拜,谢曰:始以先生为庸人,吾乃今日而知先生为天下之士也!吾请去,不敢复言帝秦”。从忠于职守到改变主意,从鄙视到仰视,无不凸现鲁仲连的强烈的社会责任感和目光敏锐,对时局头脑清醒,擅长说理的特点。《唐睢不辱使命》中通过秦王初始的骄横与后来的窘态的对比,使唐睢不畏强暴敢于斗争的义士形象呼之欲出。
三、环境烘托式手法
《战国策》中,每逢写有胆有识、有勇有谋而能成就一番事业的
纵横家时,作者就有意识地先设置一种危机四伏的环境,再让主要人物置身其中,迎难而上,大显身手,轻而易举地解决;平常人望而生畏的难题,让他们的才干与胆识,放射出令人炫目的光芒,从而达到刻画人物的目的。
战国的“士”叱咤风云,几乎能将天下玩弄于股掌之上,以勾心斗角、图强争霸的各个诸候国作为释放生命活力,放展政治才干的大舞台。天下无事时,他们恐怕天下不乱,挑起事端,显示自己的存在;纷争四起时,他们又四处奔忙,施展才干,献计献策,将战争消弥于无形。没有他们,世界会显得冷静寂寞,有了他们,世界会更加热闹而充满活力。
如《触龙说赵太后》中,开篇就写赵国岌岌可危的形势,扣人心弦,赵太后新用事国家政权更迭,人心不稳,赵太后从后宫到政治前沿,没有什么从政经验,对秦来说不足为虑,秦见有机可乘,“急攻之”。赵向齐求救,齐提出出兵条件,“必以长安君为质”。国难当头,缺乏经验的太后果然不顾全局,宁愿国家遭难,也不愿让儿子去异国受罪,并“明谓左右:有说者,老妇必唾其面!”这时游说的处境犹如李白笔下的蜀道,难于上青于,成功的可能性也几乎为零。众人无计可施,老将触龙颤巍巍地出马了,不费吹灰之力,而且马到成功,由此显示了触龙的机智过人,胆识超凡,让人印象深刻。
唐睢的出场亦用此法,志在图霸的秦王要以“五百里地易安陵”。并命令道:“安陵君其许寡人!”“其实是要吞并安陵。”在这时,这
命令几乎不是可抗拒的。安陵危矣!要打消秦王的吞并企图,其难度之大,近于“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安陵君一筹莫展,几乎坐以待毙了,这时唐睢出场,肩负重任,远赴秦国,为安陵的存亡与秦王斗智斗勇,让秦王对他心生敬意,成功地打消了秦王的并吞意图,如此危急四伏的出场情境,正好显出了唐睢的能力智慧不同凡响。
再如《知伯帅赵韩魏而伐范中行》中张孟谈的出场:赵襄子拒绝了贪图私制,残忍执拗的智伯索要土地的要求,知伯暗中勾结韩、魏攻赵国。一场敌强我弱,胜负难定的战斗即将打响。为了挽救赵国,在这十万火急的时刻,张孟谈奉命于危难之间。只见他胸有成竹,从容不迫,先让赴襄子固守晋阳,再离间敌人,最后活捉知伯。形势越千钧一发,关键人物越能举重若轻,自有锦囊妙计,从容化解,这种先难后易的写人方法,极易显示出纵横家的英雄本色。 当然,《战国策》在刻画人物形象方面也有许多不足之处:一是很多篇章在人物对话中开始,在对话中结束,往往忽略了对人物的必要介绍,是读者对主要人物缺乏全面的了解。二是恪守“四一律”,影响人物形象的复杂性。除了《苏秦始将连横》以外,绝大部分一篇文章拘泥于一个故事,一个中心人物,一番趣谈,人物的性格也比较单一,是典型的“扁平人物”。三是过分注重记言,这与作者的意图有关,由于创造者绝大多数是“士”集团中的一员,故而他们更倾心炫耀他们的纵横捭阖、几乎能呼风唤雨的辩才,而不是致力于人物形象的塑造。
但是,尽管《战国策》在写人方面有许多不足之处,但比起《左传》的自然写人,也是历史性的进步,而且它直接影响司马迁的《史记》,堪称是从自然写人到自觉写人的桥梁。 参考文献:
[1]王守谦,喻芳葵,王凤春,李烨.战国策全译.贵州人民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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