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荣冰的诗

魏荣冰的诗

作者：魏荣冰

来源：《诗歌月刊》2018年第02期

在坎子山听蝉 如一架云梯，通往天堂 我在云雾里以双手摆渡 云团环绕在身边 堆积一种单向度的白 消弭了世界的对立性 我体内的黑白二元结构 构成了与一座山的对峙 危石如累卵，比岁月更稳定 作为呼应，我交替伸出双手 试图抚平胸间涨落的潮水 与身体的日渐陷落相反 一座山带来新的海拔 沿着九曲山路吃力地攀爬 坎子山牛角般的峰峦 抬升一片惊世骇俗的蓝 蝉鸣是坎子山唯一的路标 童年时与我厮守每个夏天的蝉 它们用坎子山独一无二的元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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颠覆了我三十年的生物学认知 以及在城市里虚构的优越感 天河

误入人间。我像迷路的星辰 提着祖传的小灯盏 把每一片夜色依次点亮 你唇旁升起青色烟圈 把焦距拉到血压的极限 秦岭屹立天地间，汉江茫茫 我是这片山河的脐带 万物拔节，怀揣一柄利刃 在浑浊的中年里，写变形记 平生琐事，装订为神话封面 稻米俯首，河畔升起炊烟 清晨正以露水洗掉昨天 明天是可疑的 下一秒钟是虚幻的 明天显得面目可疑 只有这一秒横亘在你面前 滴答一声，如陨石坠落 清晰、坚硬、不停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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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你的生活刻下精致的纹理 你的思想变得愈加混沌 你没有能力拆解一秒钟 正如你杂乱无章的人生 只有开始，无法预知结局 却把许多心思埋进结局里 身體里插进一枚红色的针 你吃力地登上生命的梯子 俯瞰河底的星空 寻找一个人走失的方向 滴答——是节奏，不是指南 你怀疑自己的身体是一架机器 也许是一座无人的孤岛 午夜一般空寂而辽远 雪中的母亲

母亲去世已经一年多了 母亲头顶的积雪 还堆在我的心头 至今也无法融化 母亲用一场雪，反复擦洗 我们兄妹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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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穿着细针脚布鞋 走过千山万水，回头望去 母亲还站在雪里，裹着偏襟袄 母亲的身体是一小块土地 落不下大多的雪 雪粒不断落下 有着碑文的坚硬 封住所有的路口 母亲拉开最后一道帘子 世界变成空器皿 盛着我的两行清泪 雪越过邮票般的故乡 在我心上雕出母亲的模样 南山的青草

母亲每天都去南山割草 四十多个春天和秋天 倒伏在母亲的霜刃下 青草匍匐，母亲匍匐 傍晚，一阵风刮过南山 母亲一声叹息，落日坠落 坠落的还有母亲枯草般的白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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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期匍匐的碎日子停止了 母亲倒伏在南山的土岗上 在大理石和青草的夹角里 摆放着母亲的空竹篮 竹篮里装着弯月亮和矩形星空 南山的青草环绕着母亲 我倒伏在母亲的墓前 在绵延起伏的青草里 我像一株被连根拔起的杂草 风筝

二月的水草长满天空 红嘴鸥向风筝学习跳伞 沙滩从河流中升起露台 抬头、低头，放线、收线 红嘴鸥啄走一个孩子的童年 天河在县城的左腰拐弯 摩天大厦从右岸围起栅栏 人流如叶子，飘落街头 每一根灼伤脚趾的阳光 都让回忆重结一次痴 水声，是大地的遗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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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石一遍遍地书写 红嘴鸥完成恰当的断句

放飞风筝，孩子用一根线拉住天空 生命的奥秘源自一次阅读 孩子的瞳仁落满时间 隔岸的灯火，还没有亮起 有羽毛的河滩：人类的寓言 在反身回来的路上 手中只剩下一弯新月